教育产业化，穷人还有机会吗？
本文最后更新于：2021年7月1日 晚上
周末去了一趟重庆，和老同学杜哥聊到有些地方公办高中不收复读生的问题，想到最近看到的衡中中学一类教育产业化的话题，重重迹象引发了我们的疑问——“穷人的孩子还有机会吗？”
重庆之旅
这个周末去了一趟重庆，一方面想回母校看看，另一方面电子设计上支持我的小伙伴们越来越多，也想跟杜哥当面合计合计我们后续的一些开发计划。
重庆轨道交通的发达是全国有名的，毕竟地铁跑着跑着能在地面上跑，能在桥上炮，能跑进一栋楼里面，非常魔幻。当然了，这些都是大学时候的印象。毕业三年时间，这次再回到重庆，发现新开了非常多的线路，车厢非常宽敞，相比我自己所在城市地铁缓慢的修建进度，重庆的交通就一个字：“牛！”。我到达重庆已经晚上11点了，本来打算打个车直接去酒店，结果发现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排了20分钟队，前进了不到三分之一，遂放弃，还是很幸运，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
第二天首先回到了学校，本来以为学校周边的小店因为疫情都倒闭了，结果发现以前喜欢吃的一些店还在，一天时间还是太赶了。下面这家店是夫妻店，厨师是老公，老板娘负责收银和招待客人，泡椒鸡杂和豆花饭是真好吃，可惜上午没有开门。
学校里面，恰逢毕业季，大部分学生已经离开学校了，只有一小部分留在学校准备期末考试。
回到了传媒学院的8151教室，大学很多个迷茫、情绪崩溃的晚上，都是这架钢琴陪着我。
回到了以前做比赛的实验室，学弟学妹们似乎都已经放假回家了。
和杜哥碰面之后，发现杜哥体型没什么变化，但是在广州的几年把黑眼圈熬出来了，杜哥说黑眼圈出来以后，回重庆不知道怎么回事，再也消不下去了，小伙伴们引以为戒哦。学校旁边有一条古道，之前听说过，结果问起杜哥发现我们俩上了四年学，学校旁边的景色都没看过，哎，不由得感叹：似乎真的物以类聚，身边认识的人没有喜欢到处玩儿的，大家都很单纯地为自己感兴趣或者重要的学业、事业努力，非常的单纯，好像除了单纯不知道怎么形容我们这群人了。没有去过很多地方旅游，没有去过夜店浪，这大概就是我们是个好人吧。
我问杜哥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毕竟杜哥和对象是大学就在一起的，毕业后两人先去广州打拼，最后回到重庆，买房安定下来，经历了那么多，感情应该很好。但是杜哥表示，短期内没有计划。似乎说起结婚，我身边的人都表示短期内没什么计划。我身边的伙伴们，无论是从大学期间就有对象的，还是一直以来单身的，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感受，经济压力太大，没有结婚的欲望，是不是我所在的圈层太low了？杜哥说：“房贷每个月4000，我工资到手也就不到1万，对象呢，也在考学校的编制，现在是代课老师，收入吧，哎。你知道那个谁吗？他对象厉害，在学校的时候成绩好，所以一毕业就有学校直接给编制招去了。”我说：“但是，他现在混得没你好呀！他大学光顾着玩儿了，不像咱们还是努力过的。”话说，努力的人都这么艰难吗？
准备吃午饭的路上看到了一直喵，趴在电箱下面，有点危险和蜷缩着的喵总是有些滑稽。
嗨呀，我是真的不争气，每次出去旅游必跑肚，在重庆的这一天去了记不得多少趟厕所，吃完晚饭后，到洪崖洞转了转，在亚朵酒店旁边的平台上，听到有水吧的歌手唱李荣浩的《戒烟》，半天没想起来什么名字，烟嗓真是好听。可惜肚子太痛了，满脑子想着去亚朵酒店找厕所，没来得及录。倒是有一个愿望，每一次出去旅游，都是急急忙忙的赶路。从来没有静下来，好好休息休息，欣赏周围的景色，和身边的人好好聊聊天，只有人挤人的心烦气躁。如果还有机会，希望带上爱人，在旅途中，听到水吧的歌手唱李荣浩、关喆或是毛不易的歌，就随即停下来坐一坐，片刻的安心，花钱买不来吧。说不定，有键盘的话，也能上去solo一段？
在洪崖洞旁的桥上，跑肚跑得我已经有些恍惚了，只想快步到地铁站，回去休息。不过，望着江对面硕大的广告牌，我想起了中国合伙人里的一个片段——新东方创始人创业期间望着繁华的美国商业街，梦想有一天能包下最大的一块广告屏。我也问杜哥：“我们这辈子，有机会包下对面一栋楼上的广告吗？”
教育产业化，穷人还有机会吗？
和杜哥聊了聊双方的近况，杜哥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在广州，后来觉得没办法立足，还是希望回到重庆。杜哥刚买了房，马上涉及装修，我也大差不差，新房装修快到尾声。后来聊到高考，聊到教育，杜哥突然说：“你知道有些地方公办高中已经不收复读生了吗？你说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办？一次考试失利，这辈子就没得选了吗？”
教育产业化，这个概念似乎是我最近才逐渐意识到的，但其实我上高中那会儿已经出现了。我记得我的中考成绩还不错，所以出成绩的当天，当地最好的公办高中和私立高中都给我的父母打了电话，希望我就读，当时私立高中提出的条件，是高中三年学费全免。不过当时这两所学校的上线率差不多，加上我自己压根儿就没想过去私立高中（PS：私立高中的模式，就是大名鼎鼎的衡水模式，全封闭加鸡血），所以还是选择了公办高中，每天能回自己家，吃家里的饭菜，不至于成为高考机器。
我的努力，没那么励志
这个话题我本想专门写一篇文章，不过刚好聊到了，就顺带写在一起吧。我一直引以为傲的一件事儿是，我高中的最后一年，每天只睡不到六个小时觉，我是高考复读的获利者，大部分复读生复读一年成绩不会有太大的起色，而我硬生生将成绩从刚过二本线提升到部分985院校的提档线，我觉得我自己真的很努力。后来呢，我的大学也一样，很拼命。但最近我逐渐意识到：我以为我自己很努力，我跳出了父母的圈层，我比各个阶段大多数我的同学过得好，这都是我凭借自己努力换来的。但实际上呢？也许我确实很努力，但相比我的努力，我更是享受优秀教育资源的既得利益者。从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所有我遇到的老师，都几乎是那所学校最好的老师。”
最近看到原来的高中老师在朋友圈发招生的简章，我这才意识到我的母校，公办高中已经竞争不过私立高中了，私立高中的清北人数、上线率已经吊打我的母校了。关于私立高中、教育产业化的恶，我会在后面说我的看法。这里我想说，我顺势翻了翻母校的官网，看看原来教我的老师们还在不在，很庆幸，我的老师们没有被私立高中挖走，不过看着老师们的履历，我忽然发现，所有教过我的高中老师，都是学校那一课职称最高的老师，且担任相应学科的教研组组长，其中最厉害的是数学老师，他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对啦，他女儿是一个长得特别甜的小姑娘，小学、高中一直和我同班，不过后来选择了文科。
小学和初中，我所就读的学校也都是当地最好的学校，因为我身边的同学，都是市委市政府、教育局、校长、老师们自己的子女，很难想象，独在异乡打拼、人生地不熟的父母，当初是怎么为我提供这些优质的教育资源的。
忽然想起来一个有意思的瞬间，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开运动会，其中一天天气有些多云开起来要下雨了，我们班已经在阶梯教室外面的排队准备去操场了，这时候校长从楼上下来了问，：“看起来要下雨了，你们还想办运动会吗？”孩子们异口同声：“想！！！”确实，谁喜欢上课呢，对吧。结果如我们所愿，运动会照常举办。虽然是一件很小的事儿，不过我觉得体现了我所处的教育环境对于学生的关怀以及其教育理念：一直以来老师从来都是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想法，因材施教的，这可能是很多人羡慕而不及的。这和目前我看一线城市好学校的教育一样，老师们的观念和我小时候又不一样。
最后，我的大学有一个专业课的老师，我们都叫他黄QQ，因为名字的缩写是HQQ。他的第一堂课就跟我们说，你们选的专业，你们得庆幸啊，你们就两个班，汇聚了全校最顶尖的教师资源。你们的代课老师全部都是教授和副教授，就拿我们学校最厉害的通信专业，你们也不输他们吧，好好珍惜！事实也的确如此，给我们讲课的老师能力非常强。优秀的老师，一方面不会照本宣科，会讲很多他们看到的东西，提升你的视野。另一方面当你真的遇到了专业上的问题，任何问题，你都可以去请教他们。其实，困难的不是你有一个问题，去请教老师，没听明白，因为如果你能精确的描述你的问题，那么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大学老师都能解决。困难的是，你遇到了某个问题，但是你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描述和形容，它的专业术语是什么，它具体属于哪个细分领域，你自己都描述不清楚自己的问题，一般的老师肯定没办法给你满意的答案。但见多识广的优秀老师们，通常会耐心听完你的描述，告诉你你在问什么问题，你可以去研究研究什么东西，这个是非常宝贵的。我记得大三的我，整天跟着本硕连读的导师后面，问了相当多今天看非常白痴的问题，但确实那个阶段，整个的知识体系没建立起来，你当然会问出那些白痴问题，但这也说明你确实有想法，在思考，每个人都会经历这种过程。
我也曾埋怨父母，对我要求太过苛刻，不过回想起来，身为异乡人，能为孩子提供当地最顶尖的教育资源，异乡人的打拼的困难，相信是所有北漂、深漂感同身受的，他们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而我呢？我的努力都是在优质教育资源的基础上的，人生最大的转折是大二末的专业分流特殊申请，有我自己找院长的勇气也坚持不懈，也有学校惜才爱才，因材施教的关怀。我的努力，没那么励志，我不过是家庭、学校宠溺的幸运儿。
聊回教育产业化
前几天各地分数线出来，我的一位同事惊呼，分数线现在怎么这么低了，这不是有个脑子稍微考考就有大学上了？不过我发现和分数线不断下降相反的是，教育却越来越卷了。我就读的高中，之前是走读的，现在也没有办法，军事化管理+题海战术+打鸡血，确实能提高考试成绩，只能也加入衡水模式。所以结果就是，大家一起打鸡血，大家一起卷。那么，衡水模式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提高成绩这么多？逼着大家一起卷？一方面，是教育产业化，使得备课、教研方式得到了标准化，所有老师的教案都是一样的，所有老师上课将的内容都是一样的，这都是最优秀的老师总结出来的。大家有没有遇到过那种，上课没讲多少东西，倒是聊了很多别的东西，一堂课就结束的情况呢？另一方面，就是题海战术。提高应试教育，最好的办法就是题海战术。我记得高中有一位政治老师，我们都叫他小红帽（他是一位快退休的男老师，身材消瘦，不过大家都很敬重他，称他为小红帽，因为冬天他会戴上他红色的针织帽），他有一次问我们：“你们说，优秀的学生，考试的时候是依靠思考去答题，还是依靠记忆去答题?”我当时脱口而出：“当然是思考啦！人要活学活用嘛！不能死记硬背。”小红帽摇摇头：“不对，是靠记忆答题。”他没有给我们解释太多，我当时非常的不理解。后来我逐渐的明白了，通过大量的做题和模拟考试，已经把高考常态化了。拿到题目，这个题考什么知识点，在哪个课本那一页第几行，解题一共几步，全部都是记忆。反观拿到题目，还需要想解题思路的，无论是答题效率还是准确率，显而易见吧。
我觉得私立高中的现象，很像工业化带给城市的影响。工业化带给城市更好的基建，更好的就业机会，导致周边地区的年轻人不断流入一所城市，而年轻人的流入，也会加快城市工业化的进程，这就形成了一个闭环，成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四川的大学同学，都把四川戏称为“成都省”。放在教育上，也是一样的。私立高中依靠一系列手段，让升学率、清北人数碾压公立高中，那对于家长来说，当然希望把自己的子女送进升学率更高、清北人数更高的地方去。而一个地区的尖子生是一定的，当地的优秀生源被私立高中吸收完之后，公立高中就只能去周边的县城、乡镇寻找优秀的生源，但县城、乡镇的生源又是不及地级市的。这就又成了恶性循环：私立高中升学率高、清北人数高，当地的优秀生源都去私立高中了，优秀的生源配上衡水的模式，必然升学率和清北人数就上去了。而公立高中，没有优秀的生源，升学率和清北人数就会逐渐和私立高中拉开差距，而升学率和清北人数的下降，导致其生源也越来越差。
我依稀记得，我上高中那会儿，我就读的公立高中，对生源要求极高，只招收A+的学生，根本不愁生源，甚至于差A+一分要补多少钱。而如今，我发现自己之前的老师，纷纷在朋友圈发招生的公告，招生宣传已经办到周围的县城了，物是人非啊。
大家还记得自己当初的学费是多少吗？我也杜哥也聊起了学费，我们都不太记得高中的学费了，因为确实太少了。不过，我亲戚家的表妹快上高中了，从初中开始，她一年的学费就是3万块钱。一开始我听到这个消息真挺震惊的，这个学费比大学的学费还高了。这可是一个五线小城，人均收入不足5000元。一个三口之家，仅孩子学费一项，就要吃掉一个家庭年收入的百分之三十，真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此高昂的学费，就意味着，即使你想去卷，想为孩子提供好的教育资源，也得摸摸自己的钱包，穷人不配卷。
最后，公立高中如果不招收复读生了怎么办？那就逼着发挥失常的考生只有一条路，要么去私立高中，要么只能硬着头皮上一所不满意的高中。而私立高中复读生的学费就更加离谱了，是每一个穷人都负担得起的吗？
尾巴
有时候我的父母会跟我开玩笑：“当初如果你去了私立高中，你会不会就能去更好的大学了？”我说：“也许我会进入一所更好的大学，但是我的大学也会发疯似的玩。而决定未来就业最重要的影响因素，是个人的努力，不能浪费大学四年的时间。”
面对教育产业化，我们普通人，没办法评价其是非，衡水模式的出现是一种必然，没有衡水模式，也会有黄冈模式、毛坦厂模式等等。也许多年以后，我也会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送入私立高中吧。从此我的孩子，记忆里不会是晚自习后，粑粑麻麻晚上准备好的夜宵和咖啡，而是被装上铁栅栏的学校吧。